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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挂·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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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躲在某一个时间,想念一段时光的掌纹。

  躲在某一个地点,想念一个,站在来路,也站在去路的,让我牵挂的人。

  ——题记

  我是一个喜欢掐着手指数时间的人,总是在无聊的时候,学着小孩算加减法的样子,一日一日,一分一分,一秒一秒地数着,顺着,数未来。倒着,数过去。仿佛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可是,打开手掌,却只是两手空空。

  日子依旧流水般匆匆,我依旧攥着时间,过去未来,在臆想中漂泊,我臆想未来,支教的生涯,志愿者的梦,臆想走失在纳西文字中,臆想在西藏纵马越疆。

  似乎,很少活在现在。

  无聊的时候,随手扯过一张草稿纸写上几句,傻傻的看,呆呆的笑,默默的哭。自私的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后来,索性只是臆想,一切随思绪而来,又被时光掩埋。

  没有人能知道。

  于是,朋友说我是个很情绪化的人。在很多时候,朋友只是看着我拿着一支笔一两个小时不写一个字。

  心随思绪而飞,总有迷路的时候,未知的路迷宫一样,总也走不完。。。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过这种臆想中的生活,我能记起的最早的念头,也是持续时间最久,贯穿我的童年,少年,甚至影响到我现在的,是关于一个人。我称呼她:外婆。

  外婆离开我已经整整十年了,那个深深根植在我心中的承诺,也是在十年前种下的。

  都说“三岁定终身”。从小,我在外婆家长大,对外婆的依恋可想而知。小时侯的事情,能忆起的寥寥无几,记得最令我高兴的也是最骄傲的事情,就是独自骑着小三轮车(特小特古老的那种)从自己家到外婆家去,我是外婆的第一个孙辈。和很多老人一样,外婆在我身上倾注了太多,我自小是个不喜欢撒娇的孩子,也不是特招人喜欢的那种。可是在外婆怀里,我总能获得安逸和满足。而外婆家的庭院,就是我儿时的天堂。

  大概在我五岁的时候,市场上开始出现火腿肠,在当时看来很新奇的东西。外婆带着我上街,问我要不要,我看着别人把外面的包装撕开就吃,第一次见到,有点害怕,想着,火腿肠是肉做的,哪能生着吃呢。我摇摇头,不敢吃。外婆笑笑,在一个熟人那买了几根,说回家炒着吃(那熟人我现在还认识)。小孩对新鲜事物都是很好奇的。虽然我对火腿肠有点胆怯,可是好奇心的驱使还是让我鼓足勇气在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潜入了厨房。厨房里的火腿肠已经被切成丁装在一个小碗里了,初次品尝,我并没觉得好吃,可过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的我又被那新鲜食品吸引了,如此往复几次,我竟喜欢上了火腿肠,剩下的火腿肠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在现在看来是件很普通的事情,于是,十多年中,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可是,在我和外婆相处的零星记忆中,它却烙印一般深深地印在我的心底,一直伴随着我成长,扶持着我对外婆模糊的印象。

  后来,外婆生病了,在去深圳以后。回来后,外婆就开始住院。我还小,只发现从那时开始外婆家的院落就很少有欢笑,那段时间,外婆家很少有人,我也很少去外婆家了。待外婆住到离家较远的大医院后,我就更难得见到外婆了。对于我去四一五医院看望外婆的经历,我只记得和外婆同一病房的人给了我一包特别大的鱿鱼丝,满足了我的小小贪欲。

  再后来,外婆的病情更重了,大人们心里似乎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在大医院打的药水家里这边医院都有,为了节省开支,也方便照顾,大人们又让外婆转院回来。于是,到病房看望外婆几乎成了我每日的必修课。

  病重时的外婆已经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了,护士给她打针都很难找到她的血管,有时得扎上十多次。由于病情的加重,外婆的肚子大得惊人,而且有些透明。外婆被病痛折磨的消瘦了,和原来日日和我玩笑的外婆截然不同。有时外婆实在忍不住了,护士就会给她注射杜冷丁,一种毒品,外婆每次注射后会得到暂时的舒适,(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感谢毒品,在外婆最后的日子里,带给了她短暂的幸福)可是,毒品注射多了会成瘾,因此,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注射的。

  外婆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我写完作业后和爸爸妈妈到医院去看她,可能是感觉到自己体力不支了吧,她艰难地用手扯着耳环,让妈妈帮她取下来,这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毫无意义的东西。我只站在床前默默地注视这个曾经让我如此依赖给过我无限欢笑的如此疲惫的人,也许她是真的累了。外婆干涸的眼睛看着我,我挪动了下脚步靠近些,她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吞吞吐吐的嘱咐我,大概是要我好好学习,在我的眼神和她的眼神相对的时候,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殊不知,这竟是一个永恒的生死承诺。

  第二天早上,我依旧去上学,大概8点多的时候,是班主任的语文课,班主任喊我们写作业,写到一半,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惊了一下,班主任恰好从我身后走过来,以为是她把我吓着了,就笑着安慰了两句。可是我当时压根就不知道她在我身后。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中午放学,从来没到学校接过我的奶奶奇迹般的出现在校门口,我不知道她的来意,只是过去打个招呼。奶奶看到我,说已经等我好久了,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黑纱。奶奶告诉我,早上8点多外婆过世了,那正是我受惊吓的时刻。奶奶要我把黑纱带上,可我一直磨蹭着说丑,不肯带,一直从学校挨到外婆家。其实,我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快到外婆家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更敏感的东西,灵堂。我不得不屈服了。

  进外婆家后两岁的表妹看到我,骄傲地对我说,她早上帮外婆烧了纸钱,还用手比画着多少。我没说话。那天大人们都很忙,晚上,我睡在久违的外婆家的大弹簧床上,小的时候最喜欢的床,所谓“一蹦三尺高”的感觉,我就是从那开始体会的。可是那晚,我却几乎没睡着,伴着外面的哀乐,我的思绪乱飞。我想到坐在课堂里的无故一惊,听妈妈和阿姨说,她们也在那时候无缘无故惊了一下,于是,我认为那是外婆捎给我的最后的问候,至今。惶论真假。

  其实,我并不太知道死亡的意义,只知道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可我却第一次感觉到了比丢失玩具更荒芜的怅然若失,第一次不是因为委屈和伤痛而落泪。我悄悄的转过头,不让别人看到。我想到前一天晚上跟外婆的“约定”,我急于知道十年后那天早晨我的样子,我的成绩,我身在何方。。。

  那年,我7岁。

  后来,去医院的必修课改成了上香,一次三柱,三叩首。出于好奇,出于景仰,出于怀念,我和妹妹总是在外公家(外婆去世后,改口叫外公家了)给外婆上香。缕缕青烟承载着对外婆的思念,在外婆的遗像前袅绕,溢满整间屋子,仿佛让所有的人都知道。

  照片是记录时光的好东西,可外婆的照片我却很难找到,一次看见妹妹家用相框框着一张外婆坐在院子里笑的照片,外婆那惬意的样子使我看着看着就悲伤起来,有想把照片夺走的冲动。我好象只有一张和外婆在海边的合照,记得那次,海浪过来,我机灵的一下跑远了,外婆没我反应快,被海浪打湿了鞋子,我还幸灾乐祸的笑她呢!

  外婆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个近乎完美的形象,因为我的一切都可以在她那儿得到满足。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无意中知道,原来,外婆几乎不识字。我又想起那个承诺,关于好好读书的承诺,我似乎开始掂量出那临终遗言的分量,那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时逢清明,我本想写些什么,可抱着宝贝字典看了一节晚自习写出一堆乱码后却再也写不下去了,在别人看来,乱码只是一堆谐音字拼起的杂乱无章,可是《清明》`《祭》中却隐藏了很多暗语。我知道,没人能看懂,也懒得注解,挂在博客上,只郁闷的丢下一些无人能懂的胡言乱语。

  今年,我17岁。

  外婆过世整整十年。

  十年前的期盼在延续了十年之久后终于到来,十年后的那一天。

  那天,我照例在学校上课,8点多的时候,我凝视着手表上的指针,滴答滴答,记忆之闸缓缓开启。我努力回想十年前我端坐在教室认真地写作业的样子,呵,十年前的我,一定想不到十年后的我这时是这样吧。在过去和现在之间徘徊,惶惶忽忽上的两节课,全然没有儿时的专注,然后,踉踉跄跄的随人群飘到操场上做课间操,明媚的阳光撒在操场上,我不经意抬头,它却透过树叶的间隙,直逼我的眼睛,灼伤。在回忆和现实中,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我隐隐约约看了下同学们,偌大的操场上,我不想让他们发现什么。我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揉了揉眼睛,强忍了回去。

  那晚本来准备写点东西,可是用红笔写下“祭奠”二字后,再也挪不动了。

  我不知道那个关于好好学习的允诺,标准是什么,现在的我,固然没有以前努力了,成绩也风雨飘摇,摇摇欲坠,坠入深渊。可不论如何,我总会不时的想起它,想起外婆,冥冥之中,它似乎成了我学习最大的原因和最原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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